卅三蜀道之难下明夏政权是怎么回事神

注释：

①绘画情节参考李克用与杨吴画师的逸闻改编而来。

②关于明夏的始末，参考《明史·卷一百二十三·列传第十一》。

泉本方圆（三十三）蜀道之难（下）

作者：孟德瑜

父亲和三翼虎来到川中也已经许多时日了。他们踏遍了西蜀山河间的形胜险要，对此地风土人情的了解也更为详实可靠了，父亲还在察刺之余集研蜀地古钱，心中更是对“天府之国”的经济有了几分稳重的拿捏。是该带着三翼虎回应天复命的日子了，只是尚有一桩心愿未曾了却，那就是遥遥的看明玉珍和明升一眼。

其实这不是父亲的想法，他才对这明夏皇帝和太子没什么兴趣呢。吴国公朱元璋雄踞中江和下江，荆楚湖湘，淮扬江表，尽为其有，虽说尚未三分天下有其二，却也已超然于明玉珍、张士诚和韩林儿之上。这明玉珍自陈友谅弑徐寿辉，建大汉国之后，就率军据川镇卫一方，与陈友谅隔着三峡分庭抗礼。朱元璋与明玉珍虽然派系不同，却也有英雄相惜之感，在陈汉东征之时，明夏多次出兵袭扰陈友谅后方，与朱元璋的西吴亲善交好，明玉珍被朱元璋视若知己，是在他口中评价最高的乱世豪杰。

他，想见明玉珍一面。

但这恐怕不易，朱元璋不可能潜入川中亲窥明玉珍，明玉珍也不可能自来应天面晤朱元璋。朱元璋只好托付我父亲，在川中寻觅一张或亲手描摹一张明玉珍的画像。好在明玉珍最善体恤黎庶，最爱与民同乐，时逢春耕初启的佳节，他竟带着儿子明升、明重、明昭还有后妃内眷文武大臣驾临渝州街头。

“小子，看到了吧，这就是明玉珍。”

“唔，还真有一番帝王气象！是个人物啊！”

“明夏这才刚刚建国，明玉珍身为君王，保此一方宁静，可谓是忧勤惕励啊，只可惜啊，这位枭雄虽然姓明，却也不是这乱世兵劫里为天命眷佑的明王。”

“听说他这个姓，还是因为信奉明教而改的。”三翼虎不知在哪里道听途说的消息，也在我父亲面前卖弄起来。

“明玉珍虽然素无远略，然性节俭，颇好学，求雅乐，开进士科，折节下士，赋税十分取一，蜀人悉便安之。各郡臣民遭青巾之虐，赖以粗安。”

“没想到伯父对明玉珍的评价这么高啊！”

“他的作为，也是两川百姓有目共睹的，哎，你帮我盯着点，我描摹一张明玉珍的画像，要带给上位看的。”

话说到后半截，父亲的音量明显压低了许多，他从三翼虎肩上的褡裢中取出笔墨精绢，偷偷摸摸的在一旁描画起来。

可是父亲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夏国的卫兵也都不是酒囊饭袋，正随侍同乐宴，守在明玉珍的两旁，他们居高临下，一众百姓的举止言行，看的可是清清楚楚的，任我父亲怎样藏匿自己，还是被夏国官兵揪了出来。更出人意料的是，官兵把我父亲直接扭送到明玉珍驾前，父亲倒是离明玉珍又近了一步。

“皇上，此人在侧描摹皇上圣颜，似有行为不轨之端倪，末将差人拿了，羁押在此听候皇上发落。”

明玉珍虽说是皇帝，倒也没什么架子，只摆了摆手令卫兵退下，自己盘问起来：“汝是何人啊？”

“草民是下江客商，来川中贩卖蜀锦。”

“那为何躲在人群之中，偷偷描摹朕的模样？”

“草民有感于两川天府之善治，想定做一幅蜀锦。蜀锦以经线起彩，纬线起花，彩条锦群，纹样连续，可谓是天下第一织锦，尤其是多重彩经起花的经锦，更堪称锦院绝唱。这幅蜀锦就是要献给陛下的。”

“献给朕和描摹朕颜有何关联啊？”

“陛下龙颜俊美，有天日之资，圣聪之表，草民一介布衣，能在春耕初启之时得见天颜，是可谓生平大幸。窃窃绘图，预备织锦格式，待蜀锦功成，以呈之陛下。”

明玉珍豁达浅白，倒也容易糊弄，我父亲三言两语，他还真就信了：“好好好，左右，赏这老汉大百花孔雀锦、青绿如意牡丹锦、真红穿花凤凰锦各三十匹，另赐费著撰写的《蜀锦谱》一套。”

“谢陛下隆恩！”

“那老汉！你说的好，朕自当赏你，现在朕可要看你画的图卷了，若是画的好，朕还当有重赏，若是模样微有差池，却也莫怪朕翻脸无情！”

“方才离得太远，笔锋初落便被军爷们拿来了，陛下的画像还没预备好，可否容草民在此为陛下直绘？”

随着一声“来人，看座，备笔墨！”，我父亲便将袍襟长撩，挺身危坐，正视几眼明玉珍，便开始笔落丹青。

明玉珍身长八尺有余，目生重瞳，可谓是风度伟仪，因为他曾与元将哈麻秃接战与湖中，飞矢中其右目，眇了一只眼睛，所以被人称为明眼子。哎呀，这缺只眼睛可就难办了，如实减笔宿墨吧，明玉珍定会心有不悦，添加溢美之笔，刻意避开独眼，恐怕又有曲意逢迎，隐意不真之嫌，我父亲四下打量明玉珍身边的侍从，却见明升、明重、明昭侍立在明玉珍的手边，正犯愁的当口，明升冲着他使了个眼色，便递给明玉珍一柄八角扇，我父亲立时心领神会，画了一张扇角遮眼，避暑乘凉的闲像。

明玉珍看罢画像，笑着摇摇头说：“这又不是盛夏，你把朕画的如同在乡间野地里，猫在树荫底下午睡的庄稼汉一样，倒是难为你心思活泛……”他还瞄了一眼儿子明升，只见明升神情严肃，装作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也亏得太子体谅你啊……这样，你再画一张，若是还能别出心裁，朕自当再重重赏你！”

英雄嘛，总归是骁勇超逸能征善战的，父亲眼前浮现起射雕英雄盘马弯弓的骑射图，若是让明玉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张弓搭箭，不也正好可以避开他眼疾的缺陷么？说干就干，我父亲笔下毫无迟疑之意，未消一刻，略略图成，又经左右兵弁呈在明玉珍面前。①

游牧武士骑射图

明玉珍开怀一笑，也不得不折服于我父亲的聪睿，他邀我父亲在旁坐席，观看准备多时的舞乐，命人收拾好馈赠的礼物，便与我父亲对饮起来。

“先生此来川中，走的是什么路啊？”

“草民自下江而来，走的自然是三峡水路。这一路风光奇伟，山峦叠嶂，景色旖旎，蜀道虽难，却也名不虚传啊！”

“那先生可晓得，我蜀地与关中交通之道？”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当年谪仙人的诗句，至今蜀中小儿尚能口口传颂，唐有李太白，宋有苏东坡，皆是从蜀地走向中原的……”

“这杜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不知见证了多少王朝兴废的故事！商周之际，蜀土便有人经营，在这巴山蜀水间自守有余，秦惠文王听闻蜀王好色，于是乎便派五位壮丁送美女直抵蜀中。奈何秦蜀道翻山越岭，堪称绝塞，五丁途经山岭，被山崩地裂压杀，也是从此打开了秦蜀交通的要道……后来，秦国大军南下伐蜀，蜀国不敌，蜀土归秦，秦王派司马错经营蜀地，李冰父子修筑都江堰保证岷水安流，川中由是而称为天府之国也。”

“是的，秦置蜀郡，汉属益州，宋代设川峡路，再分设西川路和峡西路，西川路又分为益州路和利州路，峡西路又分为梓州路和夔州路，合称“川峡四路”，其间设四川制置使，四川由此得名。”

“自古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先生从东方来，可知道现在湖广两江的局势如何了？”

“江东江西，湖北湖南，皆已被吴国朱元璋平定，夏皇陛下据蜀地，守天险，可仿南越赵佗、东夏蒲鲜自立一方，虽铁骑十万，亦难开一夫之关。”

“南越赵佗自立五世为汉家所定，东夏万奴割据辽东不过一现昙花。若非天命在吾，山河险固何异于三重茅草，抟霄之云当破朽摧枯，中原悉定，川蜀亦不能独存，我明玉珍安敢抗天命拒一统之运数乎！我初登基，建此年号，非为一身功名显耀，乃是为我一众兄弟找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当年陈友谅弑天完皇帝自立的时候，我就发誓说过‘与友谅俱臣徐氏，顾悖逆如此’，于是命以兵塞瞿塘，绝不与通。陈友谅弑君篡逆，罪不容诛，天罚赫赫，悬剑如临，吴国公为我报此大仇，快哉快哉！我蜀视诸国为弱，胜兵不满万人，若是吴国公有意西征，我如何以力当之？”

本来我父亲想用言语间割疆自立的意思来套出明玉珍战守卫夏的承诺，却未曾想明玉珍竟如此了解自己的斤两，心里怀着的竟是等候天下一统的宏愿。父亲心下沉重，竟泛起一丝不忍，而今群雄逐鹿，莫不是为了争州夺郡，为了制霸称王，明玉珍通慧开明，以苍生百姓为念，古今群雄，谁出其右？

“听闻陛下的股肱重臣有泸州刘维周，曾为元之进士，今任夏之宗伯，才名贤名远播吴楚，草民可否一见刘相啊？”

“呵，你这老汉，知道的还挺多！刘桢啊，来来来，与民同乐！”

“自夏皇陛下立为陇蜀王时，刘相说过，‘西蜀形胜地，大王抚而有之，休养伤残，用贤治兵，可以立不世业。不于此时称大号以系人心，一旦将士思乡土，瓦解星散，大王孰与建国乎？’这话在两川百姓之间流传甚广啊，都称夏皇君臣是明君贤相啊。民间还流通着天统通宝，天统元宝，皆传为大夏所铸。”②

天统通宝参考图

“天统天统，天下一统啊，或许千百年后，我们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后人忘记了我们的名字，淡漠了我们的事迹，甚至连一缕青烟都舍不得为我们燃起，也就只有这些散布在民间的青钱孔方才记得我们曾经来过这里吧。一时的功名，煊赫显耀，但在这浩渺的天地之间，我们都不过是蜉蝣之寄，沧海一粟。一家一姓的兴衰成败，哪能比得上这天下苍生。”

望帝杜宇化作的啼鹃，正俏声鸣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隐然在春风里的一丝寒意，让明玉珍觉得有些身心疲倦。他说完这一席话，呷了一盅热酒，轻轻咳了几声，便吩咐太子明升，相国刘桢继续主持宴会，自己到后席歇息去了。父亲拜别明夏君臣，让三翼虎拿着赏赐的财物，依礼而退。

这一番际会，妙哉！快哉！

斜阳。

夕照下的天际，炫目着绯红。

有人拾起残存的青瓷，拼接历史，感慨开元天宝盛世气象的消陨；有人展开清明上河不朽的画卷，唏嘘金粉汴京富庶豪奢的沉沦。同样的景色，也在西湖的烟雨朦胧中上演，同样的悲歌，纵然千载已逝，依旧吟传不休……

胡笳悲曲汉宫棠，

万江红遍雪靖康。

碧血襄尽兴亡事，

千秋甲子述炎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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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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