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nbsp七丨让我永远陪伴你散
让我永远陪伴你
⊙文/小七
作者简介小?七:新疆哈萨克草原女作家。享受大自然,灵性追寻者,动物爱好者。已出版散文集《遇见阿勒泰:唯愿莲心不染尘》《从前啊,有一只猫小宝》等。曾获《民族文学》年度奖、《散文选刊》华文最佳散文奖等。本文原载于《青年文学》年第1期
被《散文选刊》年第4期转载
一
四年前的一个清晨,我的生活发生转变。
那天,父亲忧心忡忡地站在房子中间,搓着手。他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晚上便了几次血……”我和妈妈迅速对视一下,我相信,就在那一刻,妈妈和我一样,已经预感到我们的世界将要改变。“便血?一定是便秘引起的吧?我说让你多喝水……”妈妈含糊其词地说。“不知道啊,我想可能是吧……”从父亲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最好是便秘的缘故。“医院做个检查吧。”我建议。
一周后,我在医生那里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结果——肠癌晚期。
妈妈陪着父亲在外治疗。三个月之后,他们返回家里。打开门的瞬间,我已经认不出那是我曾经身强体壮的父亲。他没了头发,瘦得仅剩一把骨头。如果不凭借外力,他几乎无法站立。妈妈说手术切除肠部病灶,还有紧接着的化疗,都可以摧毁任何一个强壮的男人。尤其,当在医生那里听说自己的肝部发现病灶转移块,生命仅剩最后半年时间之后,父亲便开始孤立自己,不和妈妈有任何交流。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是处于情感的封闭状态,父亲对生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一天,我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从敞开的卧室门悄悄看他。他侧躺着,看着前面的墙壁。我猜想他大概忘记了我们的存在,或者根本不关心我们在做什么。他一动不动,眼睛也不见眨动一下,呆呆的,“唉!死了算了,”他嘴里反复咕哝,“有什么意思……早晚是死,还不如早死了算了。”他的手臂垂在床边,一副“随它去吧”的姿势。
若是他想动一动,我就看到他慢慢穿衣服。只要拿起什么,他就往身上套,不管是外衣还是裤子,看都不看,随便套在身上。他的胡子很久没有刮过了,也不洗脸、不刷牙,长出的头发参差不齐。他拒绝做这些事情。就算他拿起衣服,也是在延伸以前的一种习惯性动作。往往是套到胳膊上之后,就停顿在了那儿,发会儿呆,然后哼出一句:“穿衣服?……干吗去?”接着,一拉,拽下衣服,躺下去。
我和妈妈变着花样为他做饭,想使他渐退的食欲得以提高。我们还找任何能和他说话的理由,可是父亲根本不看一眼妈妈端过去的饭菜,更不打算理会我们。
我隐隐约约觉得我将要失去父亲了。
二
更令人难过的是,我们以前幸福的生活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们一家居住在新疆偏远山村,房子虽然不美观,但是舒适温暖。家具虽然不高雅,但是结实耐用。后院有棚圈,有牛有羊,前面的院子还有鸡鸭。动物们在院子里悠闲散步。我们每天就在这种平淡而舒适的环境中,充实地生活着。
父亲喜欢户外劳作。放羊打草、清理棚圈、清扫屋顶积雪他样样在行。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万能的修理高手。在这个家里,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爸,院子门把手掉啦!”“爸,板凳腿被我坐断啦!”“又没水了!”“保险丝烧了!”当我和妈妈发现问题时,“万能爸爸”总是手里掂着榔头或者是钳子之类的工具,慢悠悠踱着步子,微笑着出现在我们面前。
父亲有一个自己的工具箱,榔头、锉子、强力胶、钳子、起子、绝缘胶带、扳手、裁纸刀……一应俱全。父亲喜欢万事俱备。他是那种随身携带一套小型修理工具的人,就是那种像一个稍大钢笔,集合所有最基本的简易工具。而且在他的钥匙链上永远挂着一把小剪刀和一个小手电筒。因为如果有人需要,便会马上派上用场。
每次我絮絮叨叨说起这些时,妈妈总会说:“那是以前的事了,为了治病,牛羊早卖了。”我提醒她说,我们永远不要忘记,这就是去年的事。那时我们一家常在白桦树下铺开一块大大的方格子棉布,父亲把哈密瓜切开,吃瓜时总是冲我们做鬼脸,把嘴张得很大,就连最后一颗牙齿和喉咙都能看得到。我还翻开影集,翻到父亲大张着嘴吃瓜的照片。他那是想逗我们大笑。他把整块的瓜拿给我们吃,小心收集掉下来的细碎小块,放进嘴里。吃的时候还不忘逗乐我们,瞪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夸张,我和妈妈哈哈笑得东倒西歪。“哦,我觉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每次,妈妈都这样说,接着感叹,“唉,老了,转眼身体都不行了。”
我知道妈妈没有忘记,但她以前的丈夫确实不在了。不管任何时候,她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这个丈夫身上,她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他以前是怎样的人了,她也不愿意回忆他们从前是如何让人羡慕的幸福夫妻。她说,总想那些有什么用。
听妈妈这么说,我的心都要碎了。
三
在这段悲观绝望的日子里,一只小猫闯入我们的生活。
那是我在院子雪堆里发现的。它蜷缩着身体,在一堆雪的避风处,埋着可怜的小脑袋,头和身体上已经落上两坨圆圆的积雪。它看起来太小了,一些雪埋住它下半截身子。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它,发现它是一只很小很小的小土猫,黄色的。它慢慢抬头看我,眼睛黑黑的、亮亮的,充满悲伤。然后它又闭上眼睛,努力把小脑袋往肚子底下蜷缩过去,缩成一个小小的毛球。我想它不是无视我,也并不想要对我不理不睬,更不是想把自己隐藏在雪地里。它在发抖,它实在是太冷了,它只是希望有一个小小的温暖空间可以让它待一小会儿。
“你不会再孤单了。”我把它捧到手里,对它说。小猫又一次扭动僵硬的脖子,费劲地抬头看我。它直视我的眼睛,鼻子朝上抬了抬。直到今天,我还可以发誓,从它见到我的第一刻开始,就在尝试与我交流。
它是一只配得上任何一个漂亮名字的猫。刚开始,我和妈妈只是随口叫它“小猫咪”或者“宝贝儿”。“猫小宝!”有一次,我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叫出这个名字。是的,这个名字应该属于它,它是一只多么可爱的小猫。它是我们的猫宝贝儿。
常听人说小猫会害怕新的环境,可是猫小宝不仅没有害怕,还表现得很期待这里。而且,还很配合、主动地走入我们的生活呢。
第二天,它便开始跛着脚,在各个房间散步。它走到沙发边,伸长脖子看看上面的靠垫,琢磨着要不要跳上去。它立起身后,皱了皱眉,感觉到爪子上冻伤的疼痛。看来它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气往上跳。它马上放弃这个念头,转身走向我们身边的地毯,在软乎乎的地毯上歪歪斜斜走几圈,最后“扑通”一声靠在妈妈腿边,似乎说“嗯,这里还真不错”。转眼间,它又睡着了。
它的身体渐渐恢复得可以和我和妈妈玩了。我们做着家务,它就在我们的脚边轮番蹭来蹭去。我趁它不注意,躲到桌子后面,藏起来。在我还没来得及窃笑时,它就颠着冻伤的小爪子,突然在拐角处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到我,它立即把头压低,下巴挨着地面,屁股抬高,扭一扭,冲过来攻击我的脚。我把拖鞋留给它,它便躺在地上,抱着拖鞋翻来滚去,跟拖鞋搏斗。那模样可逗了。
它的尾巴灵活而调皮。我和妈妈时常在午后阳光里观看它绕着圈子追逐自己的尾巴,直到因为眩晕而瘫倒在地。这时候,它将自己的尾巴视为玩伴,而有时它的表现又像是尾巴是它的仇人似的。有一天,它在我身边打盹,尾巴不由自主地上下摆动几下,打扰了它的睡眠。它瞪大眼睛,怒视那根无辜的尾巴。没想到,那东西又不争气地抖动了几下,让它更生气了。它突然出击,用爪子按住那东西,一口咬下去。“哇唔——”紧接着,从它自己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渐渐地,它更加依赖我和妈妈了,每时每刻都像一块胶布般黏着我们。就算在认真观察墙上爬过的一只蜘蛛或者是空中飞过的蝴蝶,它的一只耳朵都会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倾斜,听我们的动静。我们在哪里,它必须跟到哪里。
没过几天,我们发现猫小宝的很多过人之处。有时,它像一个懂事的孩子,撒娇逗乐,非常贴心。有时,它像是一个密友般时刻倾听我们的心声。当然,任何一个密友也做不到“时刻倾听”。
以前,家里总是那样安静,悲伤和对死亡的恐慌飘荡在每一寸空间里。如今,因为它的存在而变得温暖,有了生机。
也许,这只小猫能够给予我和妈妈的也只是这些,但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四
哦,亲爱的猫小宝,它根本没有把父亲当成病人。在它脚爪上的冻伤好了之后,径直跳到父亲床上。我和妈妈跟过去,想看个究竟,发现它在父亲身边窜来窜去,在床上翻滚着玩闹。
父亲还是皱着眉,叹着气。可是他的手却轻轻抬起来摸了一下猫小宝的头。虽然对猫小宝并没有过多的银川白癜风专科医院北京白癜风治疗哪家医院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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