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东厂很忙远在

东厂很忙

文/远在

夜已经深了,我堂堂万通万大人的义子——大名鼎鼎的锦衣卫,现在还趴在墙头上!嘿!兄弟们,准备行动了……等……等……小白脸花阑珊又干嘛去了?

楔子

牟斌,明朝著名官吏。由锦衣卫千户,擢指挥佥事。任职于万贵妃的弟弟万通手下。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年轻人,牟斌为人正直,不同流合污,终被罢官。

锦衣卫,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掌管刑狱,有巡察缉捕之权,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明成祖朱棣登基后,设北镇抚司专理“诏狱”,可直接逮捕拷问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无权过问,一切刑狱专呈皇帝,使锦衣卫权力达到极致。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大伙已经在李府高高的墙头上趴了足足两个多时辰了,眼瞅着东方天空都已经擦出一道灰色,李梦阳李大人的书房才噗地灭了灯。静悄悄的深宅大院里一片死寂,我轻轻嘱咐道:“王五点香,陈四破窗,花阑珊……”说着手在身边一拍却拍了一个空,我一愣压低了声音问,“花阑珊又去哪儿了?”

旁边的小喽啰声音弱弱的:“花副督说东院守了太多人了,多他一个也没用,他去西院瞅瞅状况。”

我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嗓子眼上:“西院是李小姐闺楼,他有什么好瞅的!”

等不及了,我挥手指着应话的那个喽啰:“你,给我顶上他……”

话音还没落,手就被轻柔地捏住了,花阑珊已经倚在墙头,给我一个娇嗔的眼神,另一只手顺风顺水地在我脸侧一抚:“这么急的性子,可怎么好?”

手下们都是你捅我我捅你地看好戏,我冲花阑珊猛然扯出一个见眼不见牙的笑容,趁着他发愣一脚把他踢进院子里。他倒是身手利落,在半空中调整身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随着我一声暗号,兄弟们按着之前的安排点迷香的点迷香,破窗的破窗,花阑珊则像一条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游了进去。

我跷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旁的树杈子上,一边看一边赞叹着他轻功倒是不错,片刻后众人已经把李大人兜进麻袋扛了出来。花阑珊有些讨好地递上一摞折子,间隙冲我眨了眨眼睛,我忍住笑,一把接过招呼着一众兄弟们静悄悄地打道回府。

来无影去无踪,本来就是做这行当的职业素养。我自十五岁入东厂做锦衣卫,效命于锦衣卫指挥使万通麾下,旨在为朝廷铲除奸佞,还世间朗朗乾坤。同时我也是万通万大人的义子,唤作牟斌。万大人膝下无子,我要在他百年之后,替他披麻戴孝,传承宗祠。这是我,才二十五岁便做到督令情理之中的代价。

指挥所议事厅。

义父高坐堂上,脸上苍白无须,身体微胖,嗓门沙哑极具威严:“斌儿此行不负所托,只是听说你属下有人办事不力,执行公务的时候居然擅自脱岗。可有此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已经知道义父对我并非完全放心,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居然有瞒着我给义父通风报信的依然让我有些心凉。我只能低头认下:“是,属下所辖副督花阑珊不力,属下在此代为请罪。”

义父不动声色地剔了剔指甲:“你的人,你自己今儿就在这儿看着办吧。”

我心里对于这员爱将有些不忍,但也明白,要是我自己不动手,花阑珊落在义父手里只有更惨。我只能横下心来,大喊一声:“花阑珊出列!”强行控制着发抖的手解开了缠在腰上的鞭子。兄弟们看见我的动作都有些变色,这鞭子还是早些年护驾有功上头赐的,海龙皮绞了金丝织成的鞭子,上面还缀满了金刚小弯钩。入肉容易,抽出来就是皮开肉绽。花阑珊新来不久不知道这鞭子的来历,施施然地走出来跪在我面前,揭开姜黄色飞鱼服,露出精瘦的脊背,偏还抬起头冲我一笑:“是属下做错了事,还请督令赐鞭。”

义父的眼光灼灼盯着,我只能咬了咬唇,一鞭下去就是皮开肉绽。他脸上本来噙着笑,一鞭子下去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却还强咬着嘴唇咧出一个笑。我只觉得心里莫名其妙抽疼了一下,手上也软了,但义父在身边冷冷看着,我只能一鞭子又一鞭子抽了下去。

那一顿打足足灭了花阑珊的威风,一连三个月他都趴在床上不能执行公务,也不见他整日在面前嗡嗡晃悠惹人烦心。我终于有些坐不住,还是拿了上好的伤药去瞧他。不料进门就看见他抱着一本册子看得趣味盎然,我趁他不备抽过来一看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看也不是扔掉也不是:“花阑珊你能不能看点儿正常的东西?!”

他见我脸红更是觉得有趣:“都是兄弟,别说不照顾你,来来来,咱们一起来研习研习。”说着调戏一样地摸了一把我雄纠纠气昂昂的络腮胡子。

我心虚地挥开他的手:“你还有正常的聊吗?”

他突然正色:“红色,水红色,水中菡萏花尖下三分的那种红。”

我有些莫名其妙:“什么红?什么菡萏?”

他盯着我的眼睛突地一笑:“李小姐的肚兜颜色。我为了偷窥春色挨了打,不应该把这春色汇报给上司知道吗?”

心里猛地窜出一股无名火,我就着他的手往下一拧,胳膊肘也压牢在他背上,听他哭爹喊娘地大喊道:“那是我的鞭伤!我的鞭伤!”

我慌不迭地松了手:“你现在知道疼了,当时怎么那么大无畏呢?!”

花阑珊的喉咙都快要喊破了:“我刚从西厂调过来半个月就栽在你手里了,鬼知道你那根细得跟蚯蚓一样的鞭子那么邪门!”

我只顾着偷笑,却冷不丁被他拽近了抱着肩膀往下一压,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地望着我。我顿时结结巴巴起来:“你……你干吗?”

他轻轻在我耳边耳语:“你猜?”

我脑子里一片轰鸣地空白,他却已经靠得更近。呼吸之间气息相闻,他的唇离得我极近,又极尽撩拨柔情绵绵地说了一句:“你猜?”

我才不用猜,手已经轻轻抚上了他的下巴。他像是非常意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惊带喜地看着我。我勉力一笑,手上一使劲就卸掉了他的下巴。花阑珊顿时呜呜咽咽地捂上嘴,只在嗓子里咕噜着类似于问候我祖宗的话。

我拍拍手笑眯眯地站起来:“我不猜。”说着径直出了门,嘱咐门口守着的小喽啰,“半个时辰后再给他接上,这院子里好歹要清净一会儿。”

那小喽啰却欲言又止,半晌才磨磨叽叽地说:“老大你要离这小子远一点,他有点邪性。”

我好奇心起:“怎么邪性了?”

小喽啰揉着衣角:“这个小白脸油腔滑调的,一看见您就眼放贼光,上次属下帮睡着的他上药,居然还听见他念叨您的名字,说想要跟您困觉什么的。属下曾经听说,越是这种娘娘唧唧的小白脸,越是喜欢老大这样的男子汉,说不定这小子就是个断袖!”

他见我不吱声,以为我听不懂,咬了咬牙,又说道:“分桃您听说过吗?”

我从震惊中缓过来,红着脸在那喽啰头上重重一击:“你懂得倒不少。”

花阑珊虽然瘦,身子骨倒是不错,不过又躺了几天,就生龙活虎地从炕上蹦跶了下来。那日我正忙着在议事厅提审李大人,连内廷的张公公也跑过来例行观摩。那李大人年纪有四十许,面容清瘦,留着整整齐齐的胡子,倒是一副忠臣的相貌。张公公似模似样问了几句也问不出来什么,就吩咐人拖出去打了。我看着张公公两只脚尖相对而立,就知道这顿打是想要了李大人的性命了。

我招手让人把他拖下去,张公公拍拍我的肩膀:“小斌这些年办事越来越得力,有子如此,难怪你义父每日里都那么得意。”

我谦虚着刚把张公公送出指挥所,手下就着急上火地跑过来:“老大快去看看吧,花阑珊大闹刑场呢!”

一赶过去,我就有些头大。只看见花阑珊已然放倒了两三个执刑的兄弟,李大人没挨上几杖,就已经气息奄奄地趴在条凳上不吭声了。而更出格的是还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跪在李大人身边哭喊了几声父亲,然后掐准了方向角度直挺挺地晕倒在花阑珊的怀里。

我心口猛地一酸,气急反笑,瞅着他怀里的美人:“这就是李家那朵菡萏花?”

花阑珊扯出一丝笑,但盯着我的眼神较之往常有些异常:“李小姐赶来求我救她父亲一命,我琢磨着李大人既然是个忠臣,少不了要来救他一命。”

我不动声色:“救什么救,不过是嘴巴硬打上二十杖,死不了人的。”

花阑珊却突然有些激动:“你当我是第一天做锦衣卫吗?太监两脚外开就是饶他一命,两脚朝内就是打死了事,区区二十杖里面学问大着呢。李大人是忠臣,不能杀!”

“你怎么知道他是忠臣?”他的回答让我更加生气,我冷冷扫了一眼他怀里的李小姐,“是从人家姑娘的肚兜上知道的?”

总算在花阑珊一贯无赖的脸上看见了别的表情,他冲过来似乎想要揍我,我只倔强地看着他。这时听见我身后一声脆生生的“相公”,整个庭院里悄然无声,我则头皮一麻,

芳芳是见过世面的,挎着篮子走到我身边搀着我的胳膊:“我想着端午节呢,包了几只粽子送过来给兄弟们尝尝,谁知道进门竟然撞上你们自己摆起来全武堂。”说着不认生地冲花阑珊一笑,“这位兄弟好福气啊,娘子长得真漂亮。”

花阑珊却顾不得解释,只愣愣地盯着我:“你竟然成亲了!你怎么……怎么会……你怎么能成亲呢?”

旁边的兄弟一个劲提点花阑珊:“你来得晚,这位是咱们老大的夫人,成亲已经有七八年了,孩子都满地打酱油了。”

芳芳依旧挽着我的胳膊,笑得从容得体。倒是花阑珊,像是撞上了什么邪门的事情一样,手上一松,晕过去的李小姐咚的一声被他丢在地上,嘤嘤嘤地哭起来。

我一愣,花阑珊连声招呼都不打,夺门而出。我忽地觉得脑门一炸,想起那日旁人给我说的话来,花阑珊该不会真是个断袖吧。他这表现不是实打实地吃醋了吗?而我心中刚才那股子酸不拉几的味道淡下去,倒涌上几分甜蜜来。

闹了这么一出,我只能先命人将李大人塞回了牢房里,又命人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那娇滴滴的李小姐,我也给她摆事实讲道理劝服她回家。只是在问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衣服里瞅,奈何大家闺秀的衣服穿得实在是严实,看不出一点颜色的动静来。总算送走这尊活佛,刚松了一口气,芳芳在我身后一咳嗽,我浑身一紧差点忘了还有这个阎王。

她波光流连地瞅了我一眼:“色胆包天啊,当着我的面在人家姑娘的胸口上扫来扫去,真是皮子紧了。”

我只能慌忙拉过她,看着外头开始下雨,塞给她一把伞又开玩笑在她脸上香了一下:“你先回去,过两天我回家再看咱家宝儿。”

她被我脸上的胡子扎得直笑,我刚把她送出门就看见僵直站在窗前的花阑珊,像是把刚才的那一幕看了个干净。他一副受了刺激的落汤鸡模样,身上也遍布着酒味,瞪着我的一双桃花眼透着涓滴欲出的伤心。若说我之前只是猜度的话,如今可是信了八九分。

我呆呆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只能匆忙把他拉进来,甩了条干帕子给他,刚想让他自己擦干净,他已经捏住我的手腕,在我腿窝上一绊,把我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地上。这个姿势其实不是个方便说话的姿势,我只能干干笑了笑:“你这小擒拿练得不错,呵呵。”

他不说话,只是一副想用眼睛在我脸上剜出个洞来的架势。他的一双水光潋滟桃花眼盯得我心跳加速,我只能偏过小半张脸:“你刚才可看见了吧,让你绝了念想也好。我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样不缺,断袖这事就不陪着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他却突然附在我耳边,扑哧一笑,声音入骨的麻:“上个月三号,兄弟们一起去做任务。那墙特别高,兄弟们轻功不足,落到墙头上,个个捂着裆哭爹喊娘叫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就老大你没事。”

我结结巴巴强自解释:“那是我功夫好!”

他眼睛里却冒了邪火:“我不信,我要自己验验看!”

我的功夫本来没道理比他差的,但因为被他捏住了罩门,死活挣脱不得。眼看着他就要往不该摸的地方摸过去,我又羞又急:“花阑珊你个王八蛋,我士可杀不可辱!”

随着我这句话喊出口,门应声而开,一众锦衣卫的兄弟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看见我们两人这个架势登时愣在原地。花阑珊也顿住了,我猛地推开他,一个骨碌爬起来就冲他身上一踢。

我是真的火了,脚下也没有轻重,花阑珊自己的伤势还没有好彻底,被我踢得滚了几圈,好不容易站起来,刚想开口就呕出一口血。我一看他吐血心里就是一紧,想上前扶他又觉得不好下手,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兄弟们有些傻眼,半晌才有人开口:“老花,你跟老大在做什么?”

他却顾不上回答,只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花阑珊喜欢的人,没道理是男人!”

堂上一片哗然,半晌才有一个兄弟笑着捂着肚子对花阑珊说:“老大当然是男人,兄弟们都是一条河里洗过澡的,老花你来得晚没看见罢了!”

花阑珊的脸突然死寂一样地白,我纠结了半天,还是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还是出门右转去小倌馆里挑个俊俏的吧。”说到这里我被花阑珊盯得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我瞒着上头给你报销了,算是帮你养伤。”

花阑珊猛地拍开我的手,只深深看我一眼,说不上是伤心还是失望,就夺门而出了。

“我花阑珊喜欢的人,没道理是男人!”

我猛地从炕上坐起,只觉得满头大汗,只能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灌下。烛光照着水杯里自己胡子拉碴的脸,我不由得有些堵心,这花阑珊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手里杯子被我捏得一紧,我又……什么时候惦记起他来了?

冷不丁庭院里突然有人吆喝起来:“来人啊!有人劫人了!”

我连忙拽了衣服裹上,匆匆冲进关押李大人的牢房,看守的兄弟吓得连话都说不囫囵:“老大,这可怎么办啊。李大人是内廷传下话来不能活着走出东厂的。”末了悄悄拽拽我的衣袖,“老大,看那劫持人的身形,像是花阑珊。”

他这话说得我一惊,想要让他瞒下已经不能,义父站在我身后,声音阴阳怪气的:“又是那个花阑珊,来人啊,所有在值的不在值的锦衣卫,半刻钟都必须站在我面前。”

我将大嘴巴的那个蹬回队伍里,转身对义父赔笑:“义父,你怎么来了。”

他乜斜这眼睛看我:“既然你舍不得,为父来替你清理门户!”

从四面八方噌噌擦过数道黑影,不少时就都已经集齐了。花阑珊是最后来的,姜黄色的飞鱼袍服还穿得不甚平整,露出小半精瘦的胸膛。我又气又急,敢情真是他,莫不是匆忙换下夜行衣的结果?

义父从鼻子里冷冷哼出来一声,我却抢先一步迈到花阑珊面前:“怎么搞的?!”

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系上扣子:“有些私活累着了,睡得死,起得慢了些。”

我刚想说声下不为例就把这事放过去,不想义父却径直带着人呼啦啦走到花阑珊的房间前,一脚踹开了门。只看见花阑珊粉红织锦颇为骚气的被窝里拱着一个人。义父不多话,只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刀来。花阑珊白着脸想上去挡,我咬咬牙一把拉过他揭开了被子,义父的刀已经划破了我的胳膊。

胳膊上血流如注,花阑珊连忙抓住我的胳膊,撕烂自己的衣襟为我包扎好,声音里满是心疼:“你疯了?”

我要是不拦,死在义父刀下的就是他了。我咬着牙将花阑珊拉开,众目睽睽下只见一抹青丝如瀑迤逦在枕头上,露出小半张白如嫩玉的脸来,被子里的姑娘像是被吓着了,连忙拽过被子把头脸藏得严实。

屋子里里外外寂静无声,花阑珊望着我的伤臂脸色苍白:“深夜寂寞,特地从软玉温香楼叫了个姑娘来,还请公公和督令见谅。”

义父没找到人,终于带着人走了。花阑珊看着我的伤臂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白着脸强笑了一下说:“督令慢走不送,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灯也劳烦帮我吹了。”

我不说话,只站在炕边盯着他。他索性揭开被子,露出精赤的两条腿:“怎么,督令要一起?原来督令说不好那一口,好的竟然是这一口吗?可惜我不好……”

他还废话着,我已经越过他,劈手把被子里的姑娘揪了出来,青丝如瀑应着水红色的肚兜,我忍着心里的不是滋味开口说道:“义父不认得,我难道还不认得?这不是李家的菡萏姑娘吗!”说着用脚踢了踢床下,“李大人,出来吧。”

花阑珊旋身上来扣住我的脉门,我却没躲。他自己得手后也吓了一跳,只是挣扎的时候伤口又渗出血来。花阑珊手忙脚乱地想要重新替我包扎,我却已经将腰间装满金叶子的荷包塞给他:“出城门往东走,你护送他们一阵,务必赶在凌晨之前回来。”

他愣在那里片刻,脸上忽然动容,眼睛里越发水光潋滟:“小斌,你是为了我,对不对?”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只是想做个好人,跟你这个花蝴蝶可没有半点关系。李大人是忠是奸天下人都有数,只有皇帝心里没数。”

他的眼光盯着我却莫名深沉,忽地拉过我在我唇上一亲:“就算我喜欢的是个男人,我也认了。”

我傻在原地,只觉得心里一下子燎起了一把火,脑子中则像放了烟花一样缤纷灿烂。还没回过神来,花阑珊已经松开了手,带着李家父女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等花阑珊回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有些不能直视他。他借口我手臂受伤多有不便要贴身照顾我,在练武场训练时黏着我,在食堂吃饭时黏着我,就算在执行公务的时候都喜欢蹭在我身边。身后跟着喽啰们那个非议的眼神啊,那个欲说还休啊。事情终于发展到花阑珊要手拉手跟我一起上茅坑的程度,我终于耐不住,一脚把他踢开,指着自己的胡子发飙:“花阑珊你给我看清楚,我是个男人!男人!”

他笑得一脸谄媚:“我知道你是个男人,我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从心到身都做好动员了。我还去食堂阿婶那里蹭了二两小磨油,晚上要不要到我房里?”

我终于受不了了,当天晚上收拾东西连夜搬回了自己家的坑。

芳芳大晚上揉着眼睛开门吓了一跳,连忙接过我的包袱:“今天怎么回来睡了?”

我倒在炕上,抱过熟睡的宝儿,五岁大点的奶娃娃又香又软,我亲了一口,这才满足地叹息道:“还是宝儿好啊。”

芳芳搡我一把:“白天在泥地里滚了一天了,刚刚才哄他睡着,别去闹他。”

我缓过神来一把抱住芳芳的腰身把她扔到炕上,她笑叫着推我,见实在推不开就任由我抱着。我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突然咧出一个哭腔:“嫂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芳芳帮我拧了一把热帕子,我在脸上敷了足足有一刻钟,这才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拽下胡子。镜子里的倒影总算露出了唇红齿白的姑娘模样,瞬间心里涌上一丝惆怅,如果花阑珊看见我这副样子,他是会惊喜呢还是惊吓呢?芳芳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脸:“委屈你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混在男人堆里。若不是为了你哥哥……”

我见芳芳伤心,只能佯作无赖地在床上躺成四仰八叉状:“谁让我跟那龙凤胎哥哥长得那么像呢,这都是天意。”我见她还是低头伤心,只好坐起来帮她捏捏肩膀,“嫂子放心,我迟早会查出来哥哥是怎么死的。”

芳芳却猛地抬头扯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闪得我差点厥过去。芳芳却回身古灵精怪地凑过来:“你还是先跟我说说,你不知道怎么办的是怎么回事?”

芳芳听我说完来龙去脉,半天笑得瘫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我只觉得脸皮随着卸下胡子也噌地变得薄嫩起来,气急败坏地去拉芳芳:“不许笑,不许笑。”

芳芳好不容易止住笑,却又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哈哈哈,小磨油……不如我自请休离,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我只能慌不迭去挠芳芳的胳肢窝,她却突然停了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小妹,你不觉得那个花阑珊长得很面熟吗?”

我停了手若有所思:“好像有点,却想不大起来。”

芳芳一笑:“十五岁你哥哥进东厂那年,你不是从街边救了一个流浪的小混混吗?那个小混混当时洗干净了脸长得颇为俊俏,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把你当仙女一样捧着。那个时候你哥哥已经领了公差不在家,所以那孩子从来没有见过你哥哥。”芳芳越说越激动,突然站了起来,“是了是了,三年后你也离家习武,我带着宝儿回了娘家,有一次你哥哥自己回家拿换洗衣服,说是在门口遇见了一个颇为精练的小男孩,却是一见他就脸红,东拉西扯知道你哥哥在东厂领差事,信誓旦旦说自己将来也要做锦衣卫的。”芳芳猛地抱住我,“花阑珊就是那个小孩,他把你哥哥当成女扮男装的你,他做锦衣卫是为了你!”

我只觉得脸噌的一下子就红了,心也怦怦怦跳得飞快。芳芳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只觉得新奇,半晌扑哧一笑:“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回去告诉那小子,你是个实打实的姑娘。”

我撇着嘴巴:“可他说他已经喜欢男人了,他估计觉得当初姑娘打扮的我只是异装癖,他居然喜欢一个异装癖的男人。”我仰天躺倒在炕上,郁闷得快要哭出来,“他要是知道我是个女人,说不定就不喜欢我了。”

芳芳笑得打跌:“怎么会,哪个好端端的男儿郎会放着娇滴滴的大姑娘不喜欢要去喜欢臭男人。”

我委屈地看着芳芳:“可是他还亲了我,那会儿我还顶着胡子呢。后来他连小磨油都准备了。”

这个论据太强大了,连贯来最有逻辑推理能力的芳芳都哑口无言,认定了这个事实。我堵心地在炕上滚过来滚过去:“他居然弯了,居然还是被我亲手掰弯的!”我直着嗓子喊了一声,“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是女人!”许是声音太大,把炕上的宝儿惊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第二天我回到东厂,只觉得院子里里外外很是安静。这个时候,里里外外的兄弟们应该都在演武场。我挠了挠头皮,就往演武场走去。不料还没迈出两步路,不知道花阑珊从哪棵树上飞身掠下,捏住了我的手腕。

我脸一红,慌忙要甩开:“你干吗?我可不跟你一起去上茅房!”

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惊惧的,只从嘴巴里低低挤出两个字:“快走!”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里里外外兔起鹘落地布满了锦衣卫。义父从人群后面缓步迈出,肥胖的脸上两只眼睛闪着恶毒的光。

我瞬间明白过来,低声对花阑珊说道:“快制住我!你先保住你自己,才能来救我!”

花阑珊是个聪明人,假意与我对了两招,就抓住我的手腕让我跪伏在地上。我喘出一口粗气,看义父将绣着一个“家”字的荷包丢在我面前:“好好看看,从老李身上搜出来的,这一贯是你身上带着的,为父可有认错?!”

我勉力抬起头,第一次觉得面前这张脸如此可怖可畏,我哑着嗓子:“属下是被冤枉的。”

围着的兄弟们终于大着胆子纷纷开口帮腔:“大人,这里面兴许有误会。老大一贯是忠心耿耿,说不定是有谁偷了老大的荷包栽赃老大呢!”

义父冷哼一声:“牟斌叛国叛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眼前这个人,怕还不是你们的督令。”他一脚踢翻我,踩住我的胸膛,伸手硬生生将胡子从我下巴揭下。平日里都需要热敷良久才可以卸下,此时我只觉得钻心地痛,只咬紧了牙关不肯作声。满脑子只是花阑珊会怎么看我,想要回头看一眼他的表情,却是不敢。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义父已经将胡子扔在地上:“你以为我容你活到现在,是被你瞒过去了吗?三年前我既然能杀得了那个牟斌,捏死你也会像只蚂蚁一样容易,不过是想留着你看看到底所谓何来。只可惜,你跟那个牟斌一样,不识时务!”

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半晌目眦欲裂地怒喊出声:“是你!是你杀了我哥!”我不知道哪里涌来的力量,伸掌砍削他的足踝,趁他抬脚的时候一个骨碌爬起来,冲上去就是拼命的杀招。眼前却突然猛地一花,白茫茫的目不视物,正胡抓乱打的时候只觉得背脊上的衣襟,被一个人轻悠悠地提了起来,几个纵跃后就离开了东厂。

我只觉得昏昏沉沉的,醒来后看见芳芳抱着孩子坐在我的面前,所处似乎是一处山洞。我看见芳芳只觉得嗓子一哽,芳芳已经拦住我:“小妹,我都知道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花阑珊,抱着孩子走出去:“我们去外面等你们。”

花阑珊坐在我对面,却只是看着我的脸,静静的也不说话。我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勉力扯了扯脸皮:“谢谢你救了我,又把芳芳和孩子带到这里。你比我想的周到多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义……万通定然是要到家里搜查的。”

他却顾左右而言他,伸手碰触我的下巴,轻轻一笑:“我说我总觉得重逢后你有哪里不对,原来我记得没错,你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晃了晃头,竟然不小心哭了出来:“对不起,我不是……”

他却自说自话:“我知道,我刚才问过你嫂子了,当年救我的就是你,不是你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你不是女人,你好的不是那一口,但我依然愿意同你在一起。换个角度想想,就因为你是个男人我才喜欢呢,说不定你是个女人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只听得稀里糊涂,想起哥哥的大仇忽然没有心情跟花阑珊在这里讨论儿女情长:“对不起,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听你说这些。”

他却突然捞住我的手:“若我替你报仇呢?”

小睡了一个时辰,我就被芳芳晃醒,她白着脸看着我:“花阑珊走了,该不会真去帮咱们报仇了吧?”

我噌地坐起来,看见芳芳急得团团转:“我刚才只说了牟斌是你的哥哥,却忘记告诉他你是个姑娘了。他若是带着这个认知就送了命,我未免也太对不起人。”

我连忙推开芳芳,展开轻功一路追回东厂。花阑珊这个人一贯就是个榆木疙瘩,也不想想他在众目睽睽下救了我,还能平安无事地进入东厂吗。

追过去的一路都没看见花阑珊的影子,我差点以为他只是抖了抖威风就去哪里耍了。但一直追到院墙根,竟然真看到他在张争名房间的墙根下捣鼓些什么。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凑过去在他肩上一拍,他倒是没叫出来,只是手上的火折子一松,结结实实地掉在了引线的地方。我有些傻,花阑珊已经反应飞快地揪过我,飞身掠了过去。可惜还在半空中,就响起巨大的一声轰鸣,结结实实的青砖瓦房轰然倒地,我跟花阑珊也被余浪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地上。

我吐掉嘴巴里的灰尘,半晌才缓过神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花阑珊结结实实地护在我的后背上,自己的背被散碎的砖块打得血肉模糊。

我将花阑珊翻过来,泪眼模糊地看着他:“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你就这样帮我报了仇?你什么脑子,帮我报仇把自己都搭在里头了!”

他有气无力却还惦记着跟我辩论:“我本来把引线搓得够长,谁知道……喀喀……你突然出现……”他顿了顿,黑乎乎的脸上居然扯出一个笑容,“但是你来,我很高兴,我真的高兴。”说完了将我的手一推,“快点走,招来人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我那群兄弟们已经被爆炸声招来了,一个个围在废墟面前面面相觑。一个机灵的总算把我们两个黑不溜秋的认出来:“老大?花副督?”

他一急,想要爬起来却又重重摔在地上,嗓子都哑了:“走啊你!”

我将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止不住的心酸心疼,眼泪一连串地打在他脸上:“一起走!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我是个姑娘呀,我要嫁给你!”说着就低头不管不顾地亲上了他的嘴唇。

四下里悄然无声,旁边的小喽啰担忧出声:“老大是不是把脑子震坏了?”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花阑珊呆愣愣的模样,半晌却扑哧一笑低低说:“我说昨天晚上油瓶怎么被老鼠拱翻了,原来是预兆……”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我那堆兄弟还算有良心,放了我这个昔日的老大一马。反正万通已经被埋在废墟里面,他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地让我带着花阑珊赶快脚底抹油溜了,往上面汇报说锦衣卫指挥所火药失事,前指挥使不幸罹难,锦衣卫千户牟斌自知失职,挂印离去。

移居江南已经有两个月,芳芳带着宝儿跟着邻家大婶在屋子里纺麻。我依偎在花阑珊怀里,两个人打着养伤的名头躺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花阑珊突然有些感慨:“说起来我进锦衣卫竟然还是因为你哥哥,他给我说了一堆为国为家的大道理,我便也有样学样地进了锦衣卫。可惜了,估计你哥哥也是进去了才发现里面乌七八糟的事情吧。”

冷不丁一个念头冒上心头,我在他胸膛上支起下巴:“你当时喜欢的到底是我哥还是我?”

他得意起来:“这可是要保密的。”

一声冷哼在我们身后响起,芳芳已经一纺锤敲在花阑珊头上:“保什么密?难不成你还敢惦记老娘的男人?”

花阑珊哭爹喊娘地躲,最后一把将我捞进怀里:“嫂子我错了,嫂子我再也不敢了,我那个时候真的是把大哥当成她的,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惦记大哥。”

我笑眯眯地推开花阑珊,抱着胳膊看好戏:“芳芳,千万别忘了,他可是准备过小磨油的……”

一时之间,小院里鸡飞狗跳,只遥遥听见花阑珊窜上房顶的尖叫:“小妹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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